普希金与巴尔扎克是真正的同龄人:二人都生于1799年,巴尔扎克只比普希金大17天。
论成名的时间,普希金比巴尔扎克早得多:1829年,巴尔扎克开始写他的传世杰作《人间喜剧》时,普希金早已成为俄罗斯文坛的公认盟主。可是,若论在对方国度的影响和传播,巴尔扎克却远远胜过普希金。
普希金的作品是在他去世以后才由梅里美等人介绍到法国去的,而巴尔扎克刚成名不久,其小说不用翻译,就开始在俄国流传。1832年,普希金曾打算撰文论述法国小说,其中包括巴尔扎克的作品,可惜未能完成。普希金流传至今的文稿中,有两处提及巴尔扎克。在1832年致友人希特罗沃夫人的信里,他批评巴尔扎克“矫揉造作”;1836年元月在俄罗斯皇家科学院的演讲中,他更明确指出:俄罗斯独创小说的楷模是勒萨日和司各特,而不是巴尔扎克和雅南。仅以此为据,似乎可以认为,普希金对巴尔扎克抱的是否定态度。但是,若认真考察普希金的其他作品,比如《埃及之夜》的草稿,便会发现情况要复杂得多:普希金不仅让自己笔下的人物对巴尔扎克的小说表示青睐,其小说中也有一些用语与巴尔扎克同出一辙。显然,这是绝不能用偶合来解释的。
在爱情方而,这两位天各一方的天才大师似乎也有着相似的情趣,否则便不会先后狂热的爱上勒热夫斯卡娅姐妹。
众所周知,巴尔扎克是在1850年8月18日去世的。就在此前5个月,他才同相恋了多年的意中人结婚。而这位已经45岁的新娘便是祖籍波兰的俄罗斯女子韩斯卡娅夫人(1805-1882)。韩斯卡娅夫人名叫艾维利娜,其父勒热夫斯基是俄国基辅省的首席贵族。艾维利娜刚成年便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比她大20多岁的韩斯基伯爵。关于她与丈夫关系的破裂以及同巴尔扎克的婚恋,卢岚先生在《巴尔扎克和他的缪斯》一文(《文汇读书周报》,1999年10月2日)已有介绍,不再赘述。这里只想谈一下普希金与韩斯卡娅夫人的姐姐卡罗琳娜(1794-1885)的关系。
早在孩提时代,普希金就在《我的墓志铭》一诗中半开玩笑地表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:诗歌、爱情和自由。三者紧密相连,缺一不可。普希金一生爱过多少女人,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不过,卡罗琳娜决不属于那类转身就被忘却的女性。她的第一个丈夫索班斯基比她大30多岁,婚后不久,她即与之分居,公开与新俄罗斯军屯长官维特伯爵姘居。1821年普希金流放南方来到基辅时,认识了卡罗琳娜与艾维利娜两姐妹。妹妹艾维利娜年方16,美若天仙;姐姐卡罗琳娜比她大9岁,更显娇艳,当时就把普希金迷住了。只因在基辅逗留时间短暂,诗人来不及向这位美人献殷勤,
两年之后,普希金来到敖德萨,再度与卡罗琳娜姐妹相遇。在这里,他很快就向卡罗琳娜(索班斯卡娅夫人)发起进攻,不想对方十分冷淡。其实这也难怪:虽说普希金是见一个爱一个、颇获女性青睐的风流才子,但在情场老手卡罗琳娜的眼里,他只不过是一个可笑而又冒失的小伙子。她跟诗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:既向他卖弄风情,又不让他过分亲近,这让普希金十分恼火与失望。1828年卡罗琳娜寓居彼得堡期间,普希金又成了她的常客。此时,他们已非寻常意义的朋友了。在这之后,普希金还给她写过情书,其中说道:“我的存在与您分不开;我生来就是为了爱您和追求您,就我而言,任何别的关切都是谬误或者轻率……我早晚都会抛开一切拜倒在您的脚下。”他甚至打算在卡罗琳娜常住的克里米亚买一块土地,移居那里,以便经常见到她。如同令普希金钟情的其他女性一样,卡罗琳娜也成了赐予他灵感的缪斯。他的一些诗篇即使不是专为她而写,至少也与她有些关系,比如脍炙人口的《我曾经爱过您》:我曾经爱过您:爱情或许/还未完全在我心中止息,/不过,它不会再来打扰您;/我不想用什么来使您忧郁。/我曾经无怨无望地爱过您,/那么胆怯,那么苦于妒忌,/我爱您爱得如此真诚、如此温柔,/愿上帝保佑另一个人也同样爱您。
由于卡罗琳娜不断折磨普希金的感情,诗人直呼她为“恶魔”。或许,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妖艳女子竟是一个真正的恶魔。史书记载,卡罗琳娜的姘夫维特伯爵不仅是军屯长官,而且担负着暗中监视南方十二月党人的秘密使命。在他的指使下,卡罗琳娜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。她不仅搜集十二月党人和其他革命分子的情报,还利用自己的波兰血统,直接参与监视和镇压波兰革命者,其中包括著名诗人密茨凯维支(这位流亡俄罗斯的才士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专门为她写了好几首诗)。
至于普希金与巴尔扎克的关系,除了上面所说的之外,这里还有一个假设。由于后来成为巴尔扎克夫人的艾维利娜早在1821年即与普希金相识,以后于1823-1824年间又多次见面,再加上她姐姐与普希金的特殊关系,她本人又是真正的文学爱好者,她在与巴尔扎克的通信和谈话中不可能不提及普希金,巴尔扎克也不可能不对此作出反应。研究巴尔扎克的专家如能从他们的书信、日记以及同时代人的回忆录中发掘出这方面的资料,无疑会对考察巴尔扎克与普希金的关系提供宝贵的帮助。